王 蒙：创新的关键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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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 蒙（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来源:文汇报


发展的要务在于创新，创新的关键在于人才。人才是建设创新型国家的决定性因素。
   
为了营造适合创新型人才成长的大环境，我提出下列意见：
   
——从教育入手，克服单纯灌输式的教育方法，在尊重教师的主导作用的同时，发扬学生的主体精神，提倡鼓励青少年与儿童的创造性思维。切实减轻课业负担，使我们的下一代从小就有因材发展自己的可能。改变单纯靠课业延长时间加压的教学方式，改变将一切可以讨论的命题变成呆板的选择题的考试方法,改变小学生讲话念老师代起草的充满套话的稿子的八股习气。目前中小学生养成了一种用幼儿腔调读大人套话的讲话规矩，实在不敢恭维。还要鼓励讨论，鼓励切磋碰撞，鼓励殊途同归的探索与另辟蹊径的尝试。我们要求少年儿童在学习中掌握规范，尊重规范，同时也鼓励从小有主见，有个性，敢想问题，敢发言。
   
——做好学风文风的创造性改进。提倡理论联系实际，提倡理论创新、制度创新与科技创新，提倡学习上的与时俱进与解放思想。提倡活泼生动富有新意的文风，提倡说真话说自己的话，说有新意有个人特点的话。人才问题，创新问题，与学风文风问题是密不可分的，一个学风搞本本主义，人云亦云，文风搞八股腔，千人一面的国家，当然不会是创新型国家。
   
——更好地贯彻“二为”方向与“双百”方针，允许和鼓励不同学派、不同方法、不同见地的争鸣齐放。文学艺术是最富有创造性的精神劳动，表面上看，它们与科技与生产力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但是，它们影响着社会公众，尤其是影响着儿童与青少年的想象力、创造力、分析力，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创新型人才的出现。如果连文艺作品也只会迎合时尚，亦步亦趋，陈陈相因，那不是民族的创造力弱化的表现吗？童话、尤其是对下一代极有意义的科学幻想作品(小说、戏剧、影视、游戏软件等)，一直是我们的文艺弱项，这与我们建设创新型国家的目标是不相称的。这方面我们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是明显的。
   
——我们需要的人才，我们提倡的成才之路，是德才业绩的全面发展，全面体现。我们拥护各级领导对于人才工程的关心和安排。同时我们也理解，如毛主席喜欢引用的龚自珍诗：“我愿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人才是不拘一格的，我们帮助人才也理解人才。有些人某方面确有才具，但也会有种种毛病，如骄傲自大，孤僻自闭，与同行搞不好团结，情绪不稳定等。还有些人才，在他或她的专业领域颇有造诣，而在其专业以外的领域，却缺乏最最起码的常识，甚至表现出低能低智商和种种谬误。有些人才还有某种心理生理方面的问题和行为上的令人遗憾的缺陷。古往今来，这样的事例极多。达•芬奇、王尔德、柴可夫斯基，都有私生活方面的诸种麻烦。爱因斯坦这方面也受到诟病。画家梵高甚至自己割下自己的耳朵寄给女友。哲学家海德格尔与指挥家卡拉扬，在政治历史上都有污点。美国制造第一个原子弹的首席科学家奥本海谟，骄傲自负，盛气凌人，多次把正在讲演的其他学者轰下，喧宾夺主，自己去讲，得罪了不少人。这个龚自珍也是喜欢自吹自擂，并嗜赌。
   
我们当然希望在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里一切人才都能健康茁壮，平衡幸福，四肢五官完美无缺。但也要有面对某种偏、窄、异人才的准备，不能求全责备。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有缺陷就不承认他们是人才，也不能因为他们是人才就无视他们的缺陷。我们可以批评他们，帮助他们，引导他们，同时重视发挥他们的长处。有了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我们可以做的是尽量帮助我们的人才身心健康，积极向上，却没有把握使他们个个全面完美。有了这样的认识，曹操与杨修的悲喜剧，就不会重演了。
   
——目前各部门各地方都有培养人才、培养学科带头人的计划部署，这对我国新世纪的人才工程将起到巨大的作用。但是我也有杞人忧天的一些想法：不要以计划经济的方法搞人才工程。搞人才工程不能搞揠苗助长与形式主义。有个别地方甚至还有为上人才名单而奔走的现象，值得警惕。人才的涌现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人才问题主要不靠领导审批不靠列表造册，而靠正确的恰当的经济、文化、教育、学术、技术与人事政策，靠实践与业绩的检验。人才的发展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可能有一些变数，一些不确定性。今天小有成就，入了人才名单的人，是不是就是人才？今天屡屡碰壁的人，是不是明天也不会有大作为？完全不一定。同时，也不宜给认定的人才太多的小灶与温室环境。吃小灶，住温室，未必有利于成才。要边走边看，要受实践的检验，要不断地修订领导部门的人才计划与人才名单，不断地适应新的情况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