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十月主题】死在我床上的兄弟

地球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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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去叫宇凡下来吃饭。”老妈在厨房里冲着正在刷牙的我喊。

“哦。”

妈的，真是三生不幸。每次深更半夜跑来敲门，然后倒在我床上直接呼噜大睡，招呼也不打。最重要的是老妈特疼他，只要他一来，我在家里就彻底没地位。

跑上楼，那只猪还趴在那睡得香呢。

“猪，午膳时间到了。”睡得真香，叫了也不动。

“呵呵，昨晚去干吗了？睡得那么死……”我T了他一脚，然后自顾对着镜子往头发上喷摩丝。

“喂，跟你说，下次再半夜敲门，把你从楼上T下去。”镜子里对望，他依旧纹丝不动。

“不起来，等下把你最爱的红烧肉给吃了！”最讨厌叫他起床。他要还没睡够，睁眼立马给我一拳，睡够了还得给他递水喝，美名曰“早上一杯水，帅过潘安。”

这小子估计睡死了。没再理会他，自顾下楼洗手准备抢在他醒之前把好吃的放自己碗里。

桌上全是他爱吃的东西，我郁闷了：“老妈，你可真偏心，做一桌子全是吴宇凡爱吃的。”

“呵呵，他老久都没来咱家，昨晚给他开门的时候，看他都瘦了整一圈。”

“我也瘦啊，不见你给我补。”

“你像宇凡那么听话，也给你补。”

“我怎么不听话了？吴宇凡到底哪里好，个个对他那么好？敢情他才是你们的儿子，我是你大马路上捡的撒？”

“废话那么多，去把他叫醒。都中午12点啦，应该也睡够了。”

“哼，既生伟何生凡。苍天啊！不公平啊。”我无奈地再次上楼。

（二）

“快起来啦，老妈给你做红烧肉了。”每次一说到这个，他会从床上弹起来，然后还嬉皮笑脸地说：阿姨，你做的红烧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只要一闻到香味，周公也会被我一脚T西天去。老妈耳朵最软，一听这话，立即把整碗都端他面前去。

咦？一点反应都没有？今天发什么神经？

走到床沿，用脚T了下他屁股：“吴宇凡，少给我装，给我起来。”

不动！我狠狠地把他的身子给掰了过来——

“啊…………啊……”眼前的一切让人目瞪口呆。

白色的粉状物和泡沫粘着整张脸，床单上也是，他脸部整个扭曲，眼神涣散……心里突然被什么抽了下，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大猪，吴宇凡，宇凡……”我大声地喊着，手抓着他的肩膀摇晃起来。

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的手开始发抖：“宇凡，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你醒醒啊！”

不小心触到他的手臂，冷的？硬的？他该不会……不敢想。

腿软地摊在地上：“妈，老妈，快，快上来……”呼吸急促中气都喘不过来。

“大呼小叫，又怎么啦？”老妈快步上来，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

“宇凡，宇凡……”指着床上让老妈看，我已没有力气描述。

“宇凡怎么了？”老妈转过身，颤抖，速度地扑过去：“宇凡，宇凡，孩子，你咋啦？”尖锐的声音证实大事不妙。

“伟，愣什么？快拨120。”妈冲我使劲喊。

“噢，哦。”再回神迅速拿出手机拨起电话，嘴里叨念“120，120……”

（三）

一群白色的影子在家里穿梭，接着宇凡被抬上了救护车。

“亲属跟来。”

“老妈，我去，你快打电话通知宇凡的爸妈来医院。”冷静，冷静，这时绝对不能慌，虽然我慌得不行。

在车的后座，一个女白大褂拿着呼吸机器套在宇凡的脸上，在拨弄仪器。看着宇凡闭着的眼，恐惧从身后冒出来。

“宇凡，你要坚持啊。”我握住他的手。

“病人昨晚吃过什么，做过什么？”

“啊？他，他……我也不知道他吃过什么……好像也没做什么。”

“平时有没有什么病？昨晚有什么异常没？”

“他没什么病啊……哦，好像经常胃不好。”

“胃疼？……”

“是啊，昨晚半夜他转来转去，我还问他来，他说胃疼。”


（四）

急救室忙碌，从外面的玻璃透视到。

我蹲在墙角。

看到老妈带着吴叔和阿姨焦急地奔过来，我迎上去。

“阿伟，我们家宇凡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啊，还在里面呢。”我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不是胃病又犯了吧？啊……”阿姨焦急地探头望着。

“嗯，嗯，昨晚他好像说胃不舒服。”

“都叫他谈生意的时候不要喝那么多酒，他偏不听，该。”吴叔向来严厉，在外人面前出这样的事，虽紧张，免不了还是会责骂几句。

“老吴，等下别责骂孩子啊，他也不容易。”老妈劝着。

砰 ！白大褂出来了。

“谁是家属？”我们一拥而上。

“医生，他是不是胃出血了？”

“这……他吸毒过量，抢救无效……你们进去看最后一眼吧。”白大褂语塞。

太可笑了！这医生简直白痴，吴宇凡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的。

“你这白痴，你说什么，你乱说什么？”我拽住他的白大褂。

“阿伟……”老妈过来拉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宇凡……不可能的……”阿姨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进了急救室。

“臭小子……”吴叔的脚步也很怆惶。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认识二十几年，吴宇凡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从小就是学校的尖子生、区优秀学生干部、市三好学生……奖学金拿到手软。除了这些，还特有正义感，15岁那年还帮警察抓到两个小偷，被称为雷锋标兵。早两年，去蹦迪的时候看到我拿了包药丸，以为是摇头丸，把我打得鼻青脸肿的。他怎么可能吸毒？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一定是医生搞错了。我坚信！

（五）

是我搞错了！

眼睁睁地看着宇凡被火化，看着悲痛欲绝的吴叔和阿姨，看着宇凡消失在欢歌笑语的世界里，看着身边空空的位置，看着和宇凡的合影，看着从小到大他送的礼物或从他手里抢来的东西……我哭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优秀的他会走上这条路？

我是他的兄弟啊，却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让他死在自己的床上。


哈哈，兄弟！宇凡是我的兄弟。好可笑吧？好可悲吧？


从此，我恨毒品，是它残害了他！


（六）

当知道宇凡的一切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三个月了。

翻开他留下的日记——

“老王是老客户，老朋友了，递烟给我的时候，完全没有戒备，像往常一样接来就点上了火……抽着感觉不大一样，问了，他说是新包装，没在意……”

“……好困，可是却突然想抽老王派的烟……”

“王八蛋，老王居然跑来跟我说一盒烟要500，我问他什么烟，他说是‘神仙’。……想打到他妈都不认得，可是烟瘾上来了……”

“阿伟总笑我像吸了白粉一样，整个人没精神。臭小子，居然叫我晚上不要做功课……怎么跟他说呢……算了，不能告诉他，他的脾气太暴躁，到时他非要他人死不可， 天下就会大乱了。”

“今天我让阿伟把3号铺的租约纸拿来给了老王，还骗他说是让老王参股。其实阿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而是他太把我当兄弟，所以从来不过问生意的事。可是，万一哪天他知道，我该如何交待？……”

“妈妈，对不起，儿子好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爸爸劳碌了一辈子，不就指望我吗？可如今……是的，我骗了你们，上次那样子不是胃不好，是毒瘾发作了，这是我回家前没料到的。妈妈煲的乌鸡汤真的好喝，虽然那时因为太渴望‘神仙’而没喝出味道，可是我发誓，那次真从心里爱上了喝汤……”

“阿伟，真对不起。最近瘾发作越来越频，所以只好躲你家来。半夜敲门，你骂我骂得狗血淋头，可是我知道你还是很愿意收留我的，否则怎么会一张床上放两床被子呢？……好怀念阿姨的红烧肉，每次来都说我瘦了，她是个细心的女人，感觉多个妈妈。”

“昨晚在KTV看到阿伟拿了包药，以为是……把他狠狠地揍了。也许是自己神经质，也许是我已经承受不了那瘾，也许……打完他我死的心都有。阿伟，真的不是故意的。兄弟，唯一的是你不能跟我走一条路。”

“最近去老王那频了，他一次比一次要得多……算算，两间店铺加现金都10来万了吧。我想，我再也瞒不住阿伟。两年了，我真他妈的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妈的，老王居然塞烟给阿伟，恨不得杀了他。好在阿伟不吸烟……臭小子，我不能每时每刻都替你挡着的，你要小心啊，越是熟悉的越是要防。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那心也不可有。”

“每次吸完感觉很爽，可是过了就感觉要死，越吸越多……好想戒，可总是告诉自己吸完这次才去戒吧……瘾一来我又控制不了……想死了……”

…………

看着宇凡一步步地踩入深渊，我的拳头越握越紧，心揪扯地疼！



（七）

阿姨在交日记本给我的时候说了句话：不要再为宇凡做任何事，好好做人！

是的，我做任何事都无法挽回他的命！而好好做人却比做任何事都能让宇凡安慰。

老妈突然在吃饭的时候说：“宇凡可惜了！不过他真拿我们阿伟当兄弟，至少他没让阿伟也走他的路。”

知道老妈在庆幸些什么，毕竟是做母亲的。

可是老妈不明白，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宇凡念念不忘！



……

PS：宇凡哥离开5年了，哥哥一直没能把他的死从心里真正地放下，自责、难过、悲愤缠绕着他，并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好兄弟。那天，看到他认真地擦着和宇凡哥哥的合影，眼红红的样子，突然决定写下这篇，希望哥哥能放开心怀，我想，这也是宇凡哥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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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恼来得快去得快，想不通最多就是蒙头大睡，反正明天太阳一样会升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