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三题

特级陆军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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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颜是工农兵学员，1978年毕业分配离县城50公里的柳镇中学做生物教师，住宿清朝老房楼层木屋。

　　只要有人踏着楼梯上楼，感觉中整幢房子就颤巍巍很有乐感地摇滚起来，至于木屋与木屋之间，根本无法隔音。如果细心，仅靠颇有年月的木板隔开的邻居，能互相听清双方的举手、投足、翻身和呼吸，但安居乐业的男女单身教师，和俗称木房三宝的老鼠、跳蚤们倒也和平相处，天下太平。

　　20挂零的颜是个颇有上进心的小伙子，爱思考入门快，日后很有希望成为学科骨干教师，但同事觉得他有点神经质，情绪让人捉摸不定，这也不能说毫无根据。譬如他晚自修后喜欢回屋继续看书，看到会意处情不自禁手掌击拍书桌(其实是民国的学生课桌)，拍击之后又喜在斗室来回踱步，经受惊邻里多次指出后，克制了一些。但他一般比邻居上床要迟，上床后又不马上入睡，喜睁眼思考问题，有时便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或脚指敲击床栏，情形如小和尚很有节奏的敲击木鱼。可正当忘我入境，床里侧板壁却剧烈震荡起来，继而如支炸药点爆他耳膜：“敲什么敲？神经病！”震荡过后他一抽搐四肢僵硬，才辨清刚才的喝斥是母性的。

　　颜的隔壁住着位30来岁的女教师，也是工农兵学员，分配比他早些，教语文常读错语音且常在黑板上写别字，其实已婚，但丈夫在外地工作，邻里教师很少看到她和丈夫团聚。女邻居人高马大皮黑齿黄五官粗糙，一恍惚容易把她看成小说里的母夜叉，不过她身上俗称附件敏感区部位异常发达，上楼下楼蹿动起伏的胸脯就如农村起风上树的稻草篷。她有事没事爱找校长谈事，校长是部队转业军官，也是人高马大眉须间好像透着股蒙古血统，老教师们说校长和她是那个。当然这些隐私，颜是后来才感觉和发现的。

　　颜晚上就寝前后的下意识习惯动作，不是几声喝斥就能改变的。但细心的颜不久便发现一个规律，如果那段时间女邻居和校长接触密些，她对颜情不自禁的犯规动作就比较宽容，若校长长时间不找她谈心，她便嗅觉过敏歇斯底里频繁发作。有一段老房木梯老是没响起军人校长那雄性夹杂腥味的足音，这期间的一个晚上颜又忘我入境手脚敲击木鱼，忘情中甚至可能触及了平时尽量回避榫松木斜好像始终在摇晃的板壁，这时猛然响起令任何河东狮吼逊色的一声炸雷，几乎崩塌整座房子：“不要脸！神经病！”这狮吼却令颜一个鲤鱼跃身跳下床回骂，直到真的一拳挥击板壁酿成全校性事件。第二天一早女邻居就急冲冲告到校长室，说颜半夜性骚扰要强暴她，过了不久校长找颜谈话，颜大闹校长室，说像她这种人即使脱光衣服他也不会如何如何……搞得校长下不了台。过后得知，女邻居那段时间是怀疑校长跟另位女教师又有一腿才闹的。颜因祸得福，第二学年就调到县城中学教书。

　　弹指20多年过去了，40出头的颜已是中学高级教师，成了全县权威知名的学科带头人，只是婚姻离异又过着独身生活。这一年学校分来多位新教师，校长指定其中一名教生物的女教师要颜以老带新，宿舍恰巧也安排他隔壁。20挂零的女教师说不上秀色可餐，但性感朝气带几分调皮，有些混血女郎魅力，帮带不久她就亲近起师傅，开始是就寝前“笃笃笃”地敲击墙壁，后则有事没事敲他房门，向颜请教课务或直接帮颜料理家务，两人渐渐举手投足暧昧入港了起来。一个夏天清夜，颜忍了又忍便学女弟子认真敲击起板壁：“笃，笃笃，笃笃笃……”如砖击心清晰有力。夜深入静，女弟子不久也点击厚墙调皮回应，颜起身下床刚开启自个房门，女弟子已身穿睡衣心有灵犀为他芝麻开门。两个相拥上床头回不谈业务直接谈心，当女弟子谈及她父母职业姓名时，颜正在由表及里深入的手突然触电般抽回，原来她是当年木屋女邻居的女儿。

谷柜婚礼
　　每回看到高高瘦瘦的陈先生和他矮矮胖胖的夫人李老师，就会想起他们当年有趣的婚礼。

　　陈先生是武义人，李老师是东阳人，都是穷苦人出身，他们属同一地区，是地委所在地金华市一中的老三届同班同学。故事发生在1975年。

　　1975年春天，陈先生还在上海当志愿兵，李老师在老家农村做代理教师。在上海差不多当了10年兵的陈，差不多已和高中女同学李通了10年信，信中把什么都写了谈了，就是没有谈及各自的终身大事，当时两人都30虚岁了，双方一直心照不宣苦熬着。春雷响过不久的一天，30岁的陈突然感觉上海的春天沉闷难呆，他脑子不知蹿上了什么主意向连队指导员唐突请假，说自己要回家看看父母顺便办点事，指导员看看陈都这么大年纪的单身老兵了，没有细问就同意了。

　　30岁的陈怀揣200多元钱，一离开上海兵营就直奔浙江东阳，七拐八弯摸到女同学家门口，让事先毫无准备的李一阵意外。接下的日子陈天天陪李到小学上课，李老师的学生还以为这回来了位解放军教师呢，但看他在李老师讲课时一天天绕着教室操场转，学生们才感觉这神色怪异的解放军叔叔是保护李老师的男朋友。

　　假期只有3天了，陈突然叫了李老师母亲一声：“妈。”然后直接提出要和她女儿结婚，要求婚礼马上举行。原来的“伯母”现在的“妈”听了手忙脚乱心里一阵高兴，这么大的闺女再不嫁就有些困难了。陈见同意后马上掏出揣怀多日的200元钱，李老师和母亲就非常默契地为婚礼准备开了。一切从简，陈提出他家里人就不要叫了，伯母点头同意，但为布置洞房发了愁。李家只有两间老房，一间是伙房连着猪栏，一间是父母兄妹4口人挤住一起的卧室，伯母七想八想说上楼看看，楼上一只平躺的谷柜让她眼睛一亮，说这柜背就是你们的婚床，全家马上动手忙乱布置了起来。

　　用了一天时间办好手续请了一桌子客，陈与李就步入了洞房。伯母下楼前拉着新郎新娘的手来了一句幽默：“晚上小心点，不要吵醒了谷柜底的几粒谷钟。”当晚大龄男女虽然干柴烈火，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可过不多久楼下人就听见“哗啦”一下木器断裂的声响，原来有了些年龄的谷柜背在新娘新郎气喘吁吁的配合中突然开裂，两人落在了柜底成了两粒大谷种还是继续配合着。

　　第二天丈母娘见状高兴地说：“开春了，我们家谷柜有了最好的谷种，今年的生产队肯定有好收成。”结果那年生产队春耕插秧后收成果然好出往年。做了一夜新郎就奔赴回上海途中的陈，一路兴奋不已。好像满眼春花春草都为他开放似的，因为他那存了10多年的好谷种终于在谷柜找到了好秧田。陈回部队没几个月，媳妇和丈母娘就一起给他来了封信，告诉了他个特大喜讯，说他年底就要做爸爸了。果然如此，那夜的谷柜婚礼，让陈先生与李老师有了名叫“春谷”的大女儿。

政 审
　　我1984年师院毕业，做了某中学的语文教师。那是所农村中学，每学年都要比县里学校多放一个星期的农忙假，学校放农忙假时总要各位教师顺带做好一件事，那便是毕业班学生的政审工作。政审区域按各教师老家属地或附近乡镇划分，那年我的政审区域是履坦镇。

　　先回家帮父母干了两天农活，然后20挂零的愣头青摸摸口袋中的几份学生情况登记表，吃了中饭就往镇政府走去。我老家离镇政府只有2公里路程，一路上反复背记表格要填盖的一句话和两个章，一句话是“该生直系亲属和主要社会关系均无任何重大历史问题”，若有还得另填，然后是盖上一个政府公章和一个书记私章。

　　一到镇政府，我这个政审老师先被几个镇干部政审了一通，文书看了我拿出的学生登记表后，去女播音员房子叫出一个大腹便便大约50来岁的书记，书记看了我一眼只和文书对话，然后抬头望了一通天叫文书先把公章盖好，他就回女播音员房中去了。文书写好那句话盖好公章叫我等一等，我便在办公室无聊地翻看报纸。一翻过了1多个小时，期间文书帮我催了两次，我自己也去叫了一次，女播音员住的是套房，里间卧室，外间工作室，我叫书记时人都在里间，书记还是声音嗡嗡的叫我等一下，但人并没有出来。我又回办公室闲翻报纸，左等右等又过了1个多小时，我去叫书记拿私章盖章，书记还是里间，脚穿拖鞋头发衣裤零乱蓬松的女播音员倒走出工作间，她说书记下午还要开会再等等，说完又回里间去了。无奈中我不与文书打招呼，装着上厕所就独自离开了镇政府。

　　表格还欠书记私章，我边走边想，到了镇街一拍脑门，想起我有个高中好友就住镇上。我为赶时间急匆匆找到同学家，编点理由说我办私事急用私章但没带身上需借他的一用，同学没加细问就把私章借了我，我转身找个无人注意角落提章呵气在表格乱盖一通，心想好同学就提拔你当一回镇委书记吧。盖好章回头还给同学时，同学还说你办事怎么这么快速。

　　农忙假一结束，我回校便把政审表格交还教务处，照理各乡镇书记大名真假一查就露馅，可我交上去后一直相安无事，看来学校政审本身就没那么严格，具体书记大名并不重要，只要相关处有个印章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