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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理工大文科生的爆笑生活【连载】5 [打印本页]

作者: nianhuaxiangsi    时间: 2006-6-14 16:32
标题: 理工大文科生的爆笑生活【连载】5
末日(3)
我忽然感到一阵热乎乎的眩晕,恍惚中听见李蓝说,“王小旗,我们分手吧……”李蓝的身体像怕冷似的一直在颤抖,她怨恨地最后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呆立良久,俯下身去,把掉在地上的凉饺子捡起来,一个一个塞进嘴里……是我最爱吃的韭菜馅,咸淡儿正好。此刻我终于相信了,在我们之间是真的有爱情曾经来过。可惜,我总是犯错,一捧水又从我的指缝间漏出去了……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8 20:33:17 追加 -----========

埋伏(1)
预料之中的,我在一夜之间成了东大名人。团委负责老师却并不给名人面子,把我召到办公室一顿臭骂,说我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本来多么完美的晚会啊!”负责老师的眼睛都红了,还威胁要处分我,原来答应的1000元也变成了200。负责老师疲惫地挥挥手,示意我拿了钱就快滚吧。

  刘学和老疙瘩做人很厚道,只字不提此事,老疙瘩轻轻一声叹息,“问世间,情为WH


AT?直教人生死相许……”

  爱情可以冲破重重障碍,毕业可以打破种种爱情。

  濒临毕业,校园情侣以平均每天一对儿的速度集中消亡。一般来说这里面有两大类——转身与松手。松手,是指小两口儿遇到外界的不可抗力,比如父母坚决反对或者工作不能签到一地,俩人被拆散了;转身,就是其中一个人不干了,法学系管这叫单方面违约。当初追得鸡飞狗跳,爱得寻死觅活,如今咔嚓一刀两断,连个像样儿点的理由都不给。

  张宽和他在大学里最后一个女朋友分了手,场面至为感人,我亲眼目睹。

  入夜,图书馆对面小树林内,张宽表情激动和女友诉说着什么,女友态度平静,好像正和战士谈话的指导员,张宽欲拉女友的手,女友婉拒……良久,女友飘然而去,张宽奔向树林更深处。此时我正在附近赏月,远远看见张宽掏出电话猛按,我很奇怪,这种痛不欲生的时刻,电话打给谁?莫非他要向哪位高人求助?

  隐约传来了压抑的呜咽,蓦然一声结结实实的嚎叫,“妈!”……张宽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已经不可收拾。我知道,电话那端注定有一个可以包容他所有烦恼的温暖声音,我转身离开,蠢蠢欲动的泪水迅速漫过了眼底。

  第二天张宽见到我们时,创伤已经愈合,又精神抖擞了,“咱是谁呀?多少回辞旧迎新了,啥时候失过风度?伤心的话咱让对方去说,伤肾的事儿留给下任去做……”

  像我,已经无恋可失无手可分,行尸走肉般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刘学和女棋圣俨然老夫老妻,每天吃罢晚饭,手挽着手在校园中蹒跚漫步……木耳介绍来四个留学生,仰慕中华文化,要跟刘学学习中国象棋。三个是德国人一个美国人,四个洋鬼子正好是传说中的魑魅魍魉。洋徒弟笨得要死,刘学很快失去了耐心,常常见他高举一颗棋子冲徒弟大吼,“马走日,相走田,车到啥时候也不能斜着走……俺的屎蛋?”

  一天老大激动地跑回来,“爆炸新闻——大鸟和女院长助理在办公室打起来了……”

  大家忙围过来,“真的假的?大鸟要造反哪?”

  “大鸟当着很多老师的面,朝女院长助理要东西,说你既然不能帮我办事儿,那就应该把我给你的音响还给我……”

  “大鸟求她办啥事啊?”

  “靠!你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不是留校就是保研呗!”

  “女助理还她了吗?”

  “女助理脸上挂不住了,说大鸟同学你何出此言哪?我家里是新添了一部音响,那是我自己在中兴买的,发票我还没扔哪……”

  “这是咋回事?”

  “笨!大鸟送礼的时候连发票一起给的呗!”

  “那大鸟不就说不清了?”

  “狐狸再狡猾,”老大喝了口水,“也斗不过狐狸精!大鸟请女助理把音响拿来,她用螺丝刀把后盖拧开,里面竟然放了一张红纸条,写着:某某年某某月学生大鸟敬赠某某某老师!女助理当时就哭了……”

  我们听得周身发冷,大鸟也太阴毒了,早留下这个后手。老大恨恨地说,“大鸟就是这么不择手段,当初我就吃了她的大亏……”

  赵赤峰出神半晌,“咱们都是在平地上走,大鸟她是在向天上爬……”

  令人称奇的是,此事从此不了了之,没有任何人受到任何处分,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大鸟确实有能耐,过了不久,她提前签到了一份好工作,据说还是去宝马公司在沈阳的总经理办,外企里的外企,白领中的白领……大鸟是我们这届学生中第一个得到用人单位OFFER的。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8 20:33:43 追加 -----========

埋伏(2)
大鸟现在提前换上了全身的职业套装,昂首挺胸在校园中穿行,遇见我们就微微一笑,很矜持,很有保留的样子。

  又过了一段儿,听说大鸟改了英文名字叫安娜,现在叫原名她拒绝回答……后来又传说,安娜这个名字是有人故意损她,谐音就是她老家经常说的“嗯哪”。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8 20:34:16 追加 -----========

行走(1)
公司的境况日薄西山。偶尔老疙瘩还幻想,飞来某个企业老总给公司注资500万,我们可以给他51%的股份,让他控股。

  刘学说,“那老总脑袋让门挤啦?除非他是你亲爹!”

  转眼到了写毕业论文的时节,学院放了一个月假。赵赤峰这几年光读书笔记就写了几十


万字,论文是现成的。我到图书馆查查资料,发现可用的东西都已有同窗捷足先登,旁边还留下标注,“已抄过,慎勿撞车!”

  我想写《“大跃进”时期新闻媒体的处境与选择》,好歹凑了几条,把开题报告糊弄出来,拿去请指导教授审阅。教授带了四五个学生的毕业论文,首先看我的提纲,啪地一拍桌子,“题目好!”接着就热情洋溢地辅导其他几个女生。临到告辞,我恭敬地请问教授,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教授沉吟片刻,一挥手,“大体就这样了,把题目改一下就行啦!”

  我的心彻底凉了,回去干脆请了一位枪手。我叮嘱枪手一定牢记,能得“良”就行,万一没控制好得了个“优”,将来论文答辩又是一关。

  很多同学利用这个假期出去游山玩水,来个文化苦旅行者无疆。赵赤峰和老大在北京都有同学,想到伟大首都瞻仰一番。刘学和女棋圣,老疙瘩和木耳,两对伉俪计划取道大连,坐船到青岛,再到崂山……

  刘学客气地问我一下,“王小旗,你是跟老大到北京,还是跟我们走?”

  “跟你们走!”

  刘学显然很后悔,赶紧往回拉,说这么大的事,还要和女棋圣她们商量一下。

  我不管,“我是跟定你们啦!反正我也不是东西了,就当南北吧……”

  后来刘学费了很大劲说服俩女生,说王小旗虽然碍眼,但买票住宿,总需要个人排队跑腿儿……

  咣当咣当坐了五个小时的“辽东半岛号”,我们一行两对半在下午六点抵达大连。下车以后直奔东财大,老疙瘩有个姓冯的同学在那儿念国际金融,几天前就打招呼了。

  老冯说这个月不算我们已经接待三拨同学了,不过他还是表现出足够的热情,寒暄两句就安排我们到校门口的酒店,坐下来开喝。

  酒过三巡以后,我说,“老冯,你为啥不也到同学那儿转转?白吃白住,顺便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老冯很郁闷,“靠!要不是打算考研,我他妈早走了!”

  大伙吹吹牛扯扯淡,很快就九点半了,老冯端着酒杯,“今天晚上,两位弟媳妇就在女生宿舍委屈一下,明天我陪你们……”

  刘学和老疙瘩哼哼哈哈的不怎么搭茬,还想方设法灌俩女生喝酒,我就觉得有点蹊跷,莫非这两个损贼今晚动了歪念头?两个女孩都特别实在,敬完老冯老冯又回敬,左一杯右一杯……俏脸绯红,终于伏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刘学和老疙瘩相视一笑,朝老冯一拱手,“哥哥,麻烦你借两条被子,今晚我们就把俩姑娘背到黑石礁那头儿海边上,明早上让涛声海浪叫醒她们,一睁眼睛还不得美死!”

  老冯斜着眼睛看刘学,“嘿嘿!还挺能搞气氛啊……”

  我忙问,“我睡哪儿?”

  刘学一瞪眼,“还睡个屁!我们都在海边上守着,别冒出来个不睡觉的色狼再捡了便宜!”

  黑石礁就紧挨着东财大,刘学和老疙瘩用棉被把俩姑娘包得暖暖乎乎的,安放在海边的礁石上。

  刘学和我找个背风的地方抽烟,四周都黑乎乎的,听见海浪涌上来,哗啦一声又退去。老疙瘩兴奋得呆不住,挽着裤腿在海水里边奔跑边嚎叫,我和刘学不屑地摇摇头,“大西北来的就这德性,你得原谅他对海的好奇……”

  黎明时分女棋圣和木耳醒来了。意料之中的,俩人狂喜得眼泪都出来了,双双扑向自己的爱人,那个热情奔放啊,我在旁边显得十分多余。

  早饭的时候老冯来了,刘学说我们自己出去玩,晚上回来住,就不用你三陪了。老冯沉吟片刻,“也好,说实话现在一看圣亚海底世界那些怪鱼我都恶心……”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8 20:34:42 追加 -----========

行走(2)
大家都换上了休闲装扮,女棋圣和木耳都戴着很酷的墨镜,像俩女毒枭似的。老疙瘩穿条紧绷绷的牛仔裤,大屁股一晃一晃,显得很能生养的样子。一路上他们几个把我支使得团团转,“王妈!去买票……”“王妈!那边红富士不错,买几斤……”我一溜小跑,脸上还挤出媚笑,“我是一只苹果,果果果果果果……”

  大连的烤鱿鱼可真好吃,雪白雪白的,再抹上点红辣酱,没等下嘴咬,哈喇子先淌了一


地……

  我们到公厕方便的时候,女棋圣去给刘学买《体坛周报》错过了,现在她憋得满脸通红。我在一旁狼心狗肺地吹口哨,“嘘,嘘——”女棋圣快疯了,咬着牙弯腰疾走。

  晚上回到住处,大伙都累得不想动弹,刘学吩咐我,“大门口不是有一家吉祥馄饨吗,王妈你去买5份回来。”

  “好嘞,”我讨好地又问,“要不要加陈醋?”

  刘学很不耐烦,“要!有什么都加点儿,别可怜那些黑心店家。”

  我出去买了5份馄饨,兢兢业业地倒上陈醋、酱油、胡椒粉……最后瞧见桌子上有牙签盒,我略一犹豫,也往里倒了几根,牙签飘在馄饨汤上面,像一叶扁舟,煞是好看……

  回去以后,刘学和老疙瘩瞅见馄饨里的点缀,没吭声,默默地挑了出去。当时刘学看我的眼神其实是很阴的。

  第二天我一觉醒来,发现刘学和老疙瘩都没影了。老冯坐在旁边,忍着笑,“刘学他们坐早上的船去青岛了,让我转告你自己保重……”

  这俩兔崽子!我拨他们几个的电话,全都关机,我给刘学发了个短信,“你们这么做是会招报应的!”

  剩下我一个人还玩个屁,再说兜里头钱也不多了。我辞别了老冯,在外面又游荡了半天,打车去火车站,赶晚上六点那趟车。

  我发现出租车司机没把表扣下,连忙出声询问。“表坏了,”司机冷峻地回答,“到地方你看着给!”一路上我的心都悬着,到了火车站,我双手奉上20元钱赶紧抱头鼠窜。

  火车到了沈阳站,我心里一盘算,离月末还有18天和50元钱!

  幸好过几天老大和赵赤峰先回来了。我问,“首都人民热情吗?给我带好儿了吗?”

  老大说,“现在穷书生连书剑飘零闯江湖也别想了,名山大川的门票都贼贵!故宫涨到120了,抢钱哪?”

  老大又揭露一个秘密,“赵赤峰和他同学去爬香山了,俩人比着赞叹真是红叶似火,旁边人都傻了,这季节树叶绿油油的……敢情他俩都是色盲,不知道高考怎么通过的体检……”

  赵赤峰郁郁寡欢,似乎另有隐情。

  又过几天老大看他校友录上的上传照片,一个女生身着红衣,站在王府井大街上龇牙傻笑。赵赤峰在后面忽然显得很激动,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们不知何故,看那女生相貌很一般呀。

  赵赤峰咬牙切齿,“我,我手机就是在那儿丢的!”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8 20:35:12 追加 -----========

收获(1)
上帝在这里关上一扇门,就会在那里打开一扇窗,真是至理名言。

  刘学和老疙瘩回到学校不久,忽然有个建筑公司的老总把我们找去了。老总很牛逼,“你们能不能给我的楼盘做个网页宣传宣传啥的?差不多就行,没剩下几套了,也不愁卖……”




  我们像扎了一针吗啡,腰杆子当时就挺起来了。我说,“我们可以抽时间安排这单业务,基本费用要5100元……”这招是我跟那个算命的大仙学的,有零儿有整儿听着特可信。

  “2000元。”

  我们跳起来,“先预付一半订金。”

  “哪来这么多废话?干完了我一分钱不会少你们的,我儿子就是你们学院的,听他说你们用电脑动画搞对象,挺有意思……”

  10天以后我们去交活儿,老总没说好也没说坏,让会计给我们取了2000元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久没见到这么多红颜色了!

  赵赤峰和他的“求是社”,几年来琢磨出不少理论文章,就是没找着地方发表。忽然一天喜讯传来,《求是》杂志通知赵赤峰,摘要刊登了他撰写的文章——《试析外资企业中的party组织建设》,全校为之轰动……

  好事儿接踵而来。省委组织部从各高校选调优秀毕业生,东大把名额给了赵赤峰,即将参加一个月的集中培训……据说这帮精英全都分配到省直大机关,赵赤峰算是掉到福窝里了。

  “天道酬勤啊!”我们勉励赵赤峰,同时提醒他,“注意点儿老大,别让他这几天又犯病,再摔你几样东西,呵呵……”老大满脸羞涩。

  毕业一天天地逼近了,刘学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仿佛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晚上刘学爬到我的上铺,幽幽地对我说,“小旗,咱们东大法学系可能就我是唯一的法盲吧……”

  果然噩耗降临,教务处通知刘学,根据他的成绩不可能拿到毕业证,转到下届重读也不行,其实像他这样早该开除了,不知道怎么就漏过去了……刘学只能肄业。

  刘爸爸,市中法的刘院长,闻讯急火火地赶来,找他在法学系的关系上下疏通。然而东大是很有原则的,事态已经无法逆转,如果刘爸爸是省高法的刘院长也许还有希望……刘爸爸含恨而去,临走和刘学招呼都没打。

  刘学说,“我不上火,嘿!当初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然而刘学还是迅速憔悴下去了,入夜,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扒拉吉他,凄凄惨惨的不成曲调,闻者为之落泪。

  晚上,女棋圣来了。她的脸上透着坚毅。挨着刘学身侧坐下,拉起刘学的手,“没事儿!男子汉敢作敢当,人家工人农民就不活了?”

  女棋圣说,“一张毕业证啥也不是!当初我看上你,是因为你聪明、正直、豪爽……东大有毕业证的男生成千上万,可刘学只有一个!”

  女棋圣又说了当天最煽情的一句话,“拉着你刘学这双小胖手,走到天涯海角都不怕,就是要饭我心里也甜!”把我们都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刘学又抖擞起来,宣布第二天就出去找工作,他相信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

  为此兄弟们出去喝了一顿酒。刘学举起杯子,“从今天起我就要出去闯江湖了,已经混到这个粪堆上,是死是活鸟朝上吧!感谢兄弟们,你们的感情算是给我添了件行李!”

  刘学揉揉女棋圣的头发,“感谢我媳妇儿,你的鼓励就是给我吃了一把伟哥,我又挺起来啦……”

  女棋圣也喝了不少酒,和我们一起回到寝室,她的眼中柔情似水,像母兔子似的盯着刘学,忽然冒出来一句,“今天晚上,我,我不想走了!”

  刘学吓了一跳,满脸绯红。我们醒过腔来,赶紧跟着起哄,“不走啦!不走啦!我们出去混一宿儿,你们小两口好好叙叙衷肠!”

  那个晚上,我们在操场上坐了一夜,大家闷头抽烟很少说话,都在想象寝室里的旖旎风光。

  第二天女棋圣早早就走了,据刘学说其实什么也没发生。然而老大揭发,他后来偷听到刘学和女棋圣的悄悄话,刘学说,“能给你的我全都给你了,你可要对我负责任啊……”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8 20:35:40 追加 -----========

收获(2)
现在我们开始怀疑老疙瘩是否处男,逼问之下,老疙瘩很牛逼地说,“我们想保持性的古典神秘感,一直等到新婚之夜,再把自己献给对方……”

  我们很恶心,很怀疑,说看来不上手段是不行啦。我们对老疙瘩施了满清十大酷刑——扒下他的袜子,用鞋刷子刷他的脚心。老疙瘩惨叫得像杀猪,脚底被鞋油刷得漆黑锃亮,终于还是没有招。




  老疙瘩被放开以后,自己闷声发了一会儿呆,猛然间从胸腔里吼出一段陕北小调,极其苍凉,把我们吓一激灵。

  “人家都说俄和幺妹子有,

  可怜俄俩还没拉过手……”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2:56:00 追加 -----========

留言(1)
天天喊狼来了,狼来了,如今毕业真的劈面而来了。

  感觉这四年光阴一晃儿就过去了,仿佛我们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毕业,滚吧!”

  听说我们的毕业证都已经做好了,235mm×165mm,硬壳烫金的一个小本儿。


四年来俺们的青春,俺们的豪情,俺们的无奈,一切的一切就全夹在这小本儿里了……

  系里几个女生张罗要开惜别会,让每人拿出一件礼物,写一段赠言,装进一个袋子里,晚会上大家闭着眼睛摸,摸到什么是什么。这是我们高中毕业时早就玩剩下的,要是搁在从前我们肯定嗤之以鼻,现在我们都尽量多参加集体活动,以后也没机会了。

  老大练过一段毛笔字,应约为晚会题写对联,他饱蘸浓墨,思索片刻,两行大字跃然纸上,“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好字!苍劲无力!”我赞道,“如果我的记忆不错,是陆游的名句吧?”

  老大说,“**!”

  我露了怯,不好意思再问,转而批评对联的格调太颓废太阴暗。

  大伙又商量半天,改为“聚是一团火,散作满天星!”

  我们想趁着有红纸,顺手给寝室也写副对子,哥儿几个绞尽脑汁,又琢磨出两句硬词儿来,“文法院福地,五○四洞天”!横批是“修成正果”。

  我精心挑选了礼物——杜蕾斯安全套一枚,附上赠言一篇,“亲爱的同学,请接受我这菲薄(超薄型)的心意吧,在您走上成功的快车道却未及踏上婚姻的殿堂之际,在您结贫穷的扎,上致富的环之前,您用得着它……衷心祝您性福!”

  晚会一开始先是舞会,镭射灯光下,同学们脸色惨白,像游魂似的晃来晃去,起舞弄清影,不似在人间。晚会到了高潮时分,大家开始摸礼物读赠言,很快就有哭有笑乱作一团。我暗自想象谁中了我那份头奖了呢,轮到自己时随手一摸,小包入手登时感觉有异,心脏怦怦直跳,太像我装的那个东西了,不会吧?基本等于中500万大奖的概率啊!

  跑出大教室,我撕开袋子一看,果然是一枚安全套!却并非我装的那个,不知道哪个混球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还是个杂牌子的套套,这回我亏大了!

  现在我们上的每堂课,基本都是《最后一课》了。写作老师用阴郁的眼光逐一扫过我们的脸庞,半天没吭声。说心里话他也不容易,为了哄我们学点东西,他曾经把新闻写作的难点、要点编成顺口溜,有一次还让我们把《红楼梦》改成500字的短消息。

  他哑个嗓子说,“我很困惑,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同学们与生俱来的一种欲望被深深地压抑了……”

  大家吓了一跳,“性欲?”老师真是好有人文关怀啊!

  他摇摇头,“我说的是求知欲……好了,下课了,你们都走吧,赶紧满足你们的食欲去吧!”

  同学们开始在校园里到处合影留念。照完校门前的大牌子,我在寝室的床前咔咔拍了好几张。四年来我跟它最亲了,这是我生命浓度最高的地方,上面全是我的生命信息……

  接下来就是在毕业纪念册上互相留言,过去的恩恩怨怨早就不记得了,一个个情深意切,肉麻无比,伯牙和子期看了都会脸红。

  老疙瘩刚买回来一本纪念册,不巧迎头撞上信息学院的院长助理,碍于情面只好硬着头皮请他题词。这个院助平时事儿最多了,还特别敢捅词儿,张嘴就“构建”、“平台”,今年他讲的频率最高的是“拐点”!

  院助假装思索片刻,把早准备好的两句话刷刷写在本子上,“展IT学子风采,与信息时代同行!”老疙瘩哭丧个脸表示感谢。

  晚上老疙瘩给我看他们学院一男生的留言,这小子也没能毕业,他比刘学运气好点儿,转到下届重修学分。他的留言据说是本届最牛逼的,他写道,“各位同学,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2:56:27 追加 -----========

留言(2)
毕业都快来了,找工作还会远吗?很多下手早的都已经和用人单位签了,我们才开始准备简历。

  同学们有搞好的简历,我们拿来借鉴借鉴,一看都挺敢吹的,自己给自己封官,除了主席就是部长,一个个英明神武得都有点儿不认识了。




  我挑了一份比较平凡的复制下来,把自己代入简历里的主人公,有些硬件没法照搬,肯定是要露馅儿的,只有忍痛删去。

  老疙瘩坐在电脑前杜撰简历,一边还哼哼,“编,编,编,编个花篮上南山,南山开满了红牡丹……”

  根据个人财力的不同,大伙的简历制作千差万别。有加个塑料皮的,还有在封面上套色的,平均投入每份至少5毛钱,如果顺利签到工作当然成本就收回来了……不过也可能是白费心机瞎忙活,据资料介绍,招聘人员平均只在每份简历上花费1.4分钟,一般会阅读1.6页材料,约有30%的简历直接进了字纸篓……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2:56:59 追加 -----========

饭碗(1)
周二,在东大院内举行用人单位毕业生“双选会”。据说还真来了一些有分量的单位,宝钢、首钢……“四大钢”都来了,还有深圳华为、美国强生……

  刘学早出去两天,比我们有经验,他说,“都是奔东大工科专业来的,要不就是搞人事的同志借机会东北几日游,像咱们这样的别抱啥指望。”




  刘学前两天参加了外面一个招聘会,进去一看形势很乐观啊,用人单位都主动追着你,工作人员热情似火,“同学,填一份表格吧,给自己一个机会!”等仔细看看,发现都是些业务员、保险推销员之类的岗位,拿效益工资,“三险一金”啥都没有……有明白人告诉刘学,你走错地方了,这是劳动力市场,不是人才市场。

  今天同学们个个打扮得很光鲜,老疙瘩说,“哟嗬,都披上节日的盛装啦!”他自己也套上西服,扎了领带,照着镜子还唱,“洋装虽然穿在身,我人依然是农村人……”

  本次双选会门票免费,为了给本校学生多一些机会,招聘期间,东大严密封锁四门,外校学生一律不得入内,护犊子之心颇为令人感动。可是仍然有不少混进来的,东大的学生有的找到工作了,就把发给自己的门票给了朋友,据说在黑市上,票价已经炒到每张100。

  去会场的路上,碰见一个男生问我和刘学,“同学,大礼堂怎么走?”

  我俩马上反应过来了,“兄弟,你不是东大的吧?”

  那位兄台很酷,眉宇间有股轩昂之气,他不慌不忙地一咧嘴,“我给你们讲个笑话……

  “有个大学生被反动派逮捕了,敌人把他绑在电椅上,说你是哪儿来的,不招就电死你!大学生说了一句话,敌人气急败坏地把他电死了……

  “他说,我是电大的!”

  刘学和我哈哈大笑,原来是电大的朋友,一起走吧。

  进会场里转了一圈,果然如刘学所说,基本没有和我们贴边儿的职位,既然来了,好歹胡乱投了几份简历,我们就施展凌波微步挤出人堆儿了。

  快中午的时候,我们在校门口又碰见那位电大朋友,他递给我和刘学两根烟,自己也点上,很平淡地告诉我们他已经签了。我和刘学很感慨,看来不论哪个学校出来的,还得有真本事。

  当然东大学生也签了不少,像材冶学院,有的整班整班被签走了。只不过卖价不高,合同至少签5年,月薪800,转正以后能涨点儿,现在我们每月花的也不止这个数,真不知道该恭喜他们还是同情他们。

  下午老疙瘩也回来了,耷拉个脑袋,好像沉甸甸的谷穗,更像霜打的茄子,一看就是没签上。老疙瘩说他看好的单位没看上他,看上他的单位他没看好,也不能卖得太贱了。

  老疙瘩说他是“一身文武艺”,要“卖与帝王家”,可惜没有礼贤下士的明主来我们寝室三顾茅庐,其实不用三顾,一顾他肯定出山。

  人家不来,我们只有自己去了。每天一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众同学纷纷涌出校门,奔向市内的各个招聘会。

  招聘会就像农贸市场,来的人不是卖蔬菜肉蛋的,都着急把自己赶紧卖喽。会场里人那个挤呀,前后左右都是一张张写满渴望与惶惑的脸,看来我们真赶上共和国的生育高峰了。投简历也是件力气活,讲究手疾眼快,看准了地方,马上以千斤拨四两的功夫分开众人,以白鹤晾翅的姿势递上简历,再抢着和招聘人员搭几句话。我的皮鞋被踩掉了N次,更惨的是后来发现裤子拉链被挤开了,刘学污蔑我有故意招摇卖弄私处的嫌疑。

  那几天我晚上总做噩梦,梦见身旁密密麻麻的手臂像小树林似的,每只手上都举着份简历……醒来想想都心寒。

  我找工作的方向是报纸、杂志、文化公司、网站什么的,本以为学新闻的应该有点优势,谁知道这竟是个天大的误会!人家宁可要学中文的,底子深厚,学法律、经济的复合型人才也有机会,就是对纯粹新闻专业的根本不感冒。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2:57:20 追加 -----========

饭碗(2)
人家说了,十分渴求“广义的”传媒人才,市场、广告、公关策划、文案设计……很多职位都需要人,就是不缺我们这些“狭义的”新闻专业应届毕业生,想干采编也行,你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吗?

  想当初学校还跟我们说科班出身如何如何,狗屁!强烈呼吁东大取消新闻专业,并且全额退还学费,不许再挂羊头卖狗肉!




  我抱着垂死挣扎的态度和招聘方争取,最后HR小姐宽容地笑笑,“请把简历留下,回去等消息吧。”当然什么也等不到,这点我还是有把握地。

  刘学只有比我更惨。虽然学校的牌子不硬,我专业课的成绩很烂,可他连个毕业证都没有,总不能跟人家说,“我在《传奇》里已经是39级,全沈阳也没几个……”

  刘学长叹一声,“不怕没亮点,就怕有污点!”

  文法学院的同窗们遭遇大抵相同,校园里一片愁云惨雾,听得最多的是“怀才不遇”四个字,我们觉得曾经笼罩屈原、李白、蒲松龄、曹雪芹的厄运,如今正向我们头顶上袭来!

  有个已经找好工作的牛人教训我们,根本没有怀才不遇这一说,“如果真有才,大可以把想遇的东西一把揪过来……”

  我们想骂他两句,一时想不出来词儿,也没有力气了。

  我买了一大堆报纸,把求职就业版都给翻烂了,连中缝也不漏过。没事儿我就上《中国人才网》查招聘信息,差不多的都给发一份简历。到后来我落下毛病了,一看见“诚聘”之类的字样就心跳加速,两眼放光,也不管人家招的是厨师面案还是礼仪小姐。

  接下来就是抻着脖子等消息。老疙瘩把小灵通换掉了,信号实在不好,说断就断,怕关键时刻耽误大事。老疙瘩说有句广告“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他可以白送给中国电信,难道中国上空总有太阳黑子吗?

  法学系有个哥们儿就吃了电话的大亏,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下载了一款彩铃。那天他最重视的一家单位打电话要他去面试,偏巧手机不在他身边,人家听了一段极为搞笑的淫声浪语,就把电话撂了。等到这兄弟急火火地把电话打回去,人家说,“对不起,我们觉得您的个性不太适合这份工作……”可怜他欲哭无泪,狂怒之下把电话砸了!

  现在我们连上厕所都紧紧攥着电话。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2:57:53 追加 -----========

升华(1)
渐渐地有人开始接到面试通知,陆续也签了不少。现在大家互相不怎么打听,都挺敏感的,就是问了对方也不一定愿意说实话。有个材冶专业的伙计,签到郊区一家小铸造厂,他告诉别人单位是“野村重工”。

  相比之下,那种故作谦虚的就更恶心人,我在食堂门口亲耳听到一段对话。




  “签了吗?”

  “呃,签了签了,那边儿着急……”

  “签哪儿啦?”

  “唉,华东的一个小城——上海!”

  “我靠!”

  “是一家小公司——美国通用……”

  当时我真有过去痛扁他一顿的冲动。后来想想,估计这哥们儿也是天涯沦落人,在那吹吹牛过过嘴瘾罢了。

  老疙瘩终于迎来了面试,是家邮政信息技术企业,据说效益很好,但没什么知名度,公司羞答答地躲在东陵区的一个小街道里。

  傍晚时分老疙瘩回来了,他倚着寝室的门框,脸色绯红地望着我们。

  “签啦?”我们惊喜地问。

  “嗯,签啦!”老疙瘩甜蜜又疲惫地喘着气,宛如一个终于失身的丑丫头,激动得浑身无力。

  我的第一次面试发生在5月中旬,有家八卦新闻小报向我抛出了橄榄枝,此时我柔嫩的心脏就快被煎熬成一颗荷包蛋了。

  老大是铁定追随县组织部长的小姐回去建设家乡了,寝室里根本抓不着他的影儿。赵赤峰的光明前途已经没啥可担心的,现在只有他是闲人,晚上就帮我恶补面试实用技术。

  赵赤峰让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说按照“八颗牙法则”,露出八颗牙齿,你的微笑才是最真诚的,露出满口牙,那就是想咬人了!

  赵赤峰指着自己眼睛以下鼻子以上那一小块地方,“面试的时候你就看对方这里,这是社交凝视区……”

  赵赤峰还很敬业地扮作面试考官,和我一起模拟现场提问的情况,他提出的最刁钻的问题是,“你讨厌什么样的上司?”他问的最欠揍的问题是,“如果单位不能解决你的户口,不能上医疗养老保险,加班没有补助……你会如何对待?”

  我会发疯!

  经过一番磨练,觉得心里有了点底气,头天晚上我洗了个澡,就差没斋戒焚香了。第二天一早我化了个淡妆,临出门前还特意看看刚买的皇历,今天“岁在吉星,诸事皆宜”!

  我辗转倒了三路车才赶到那家报社,万没想到不过10分钟就被打发出来了,一开始我还觉得很有希望呢。考查我的是他们总编室主任,我陈述的时候偷眼看他,身体前倾,手放在下巴上,两脚分开,在后面的一只脚贴着椅子腿儿……当时我心里一喜,这种体态语言咱学过啊,是表示对谈话内容很感兴趣的。

  可是人家还是不要我。后来反思,问题可能出在面试过程中我偶然发现,那位主任长得居然很像我农村老家的二流子堂哥,他就会喝酒赌钱打老婆——越看越像!估计我无意间在恭敬的表情X L露出一丝轻蔑,被人家察觉到了,所以也就死定了。

  走出这家专门关注肉麻无聊社会丑闻的小报,我满腔悲愤,“我就想当个狗仔队,扒扒三流明星的隐私,我连人格都豁出去了,怎么还没人要我呢?”

  回到东大,在校门口碰上唐美,她正要去影楼照明星照,“用人单位看简历都像选美,不扮靓点行吗?我还报名参加化妆辅导班了呢,本来女生找工作就难,现在妇联都只要男生!”

  6月份我又接到几回面试电话,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6月29日,这天早上我一醒来就觉得不同凡响,有两只喜鹊站在楼前的树枝上,冲我喳喳喳叫个不停。果然,下午就收到一封信,竟然是《人民日报》辽宁记者站的面试通知!

  之前我压根儿没敢指望,多牛的单位啊,全沈阳市只要一个人,好比成千上万个精子去竞争一个卵子。当初我就是闭着眼睛投了份简历,后来让我参加了笔试,我也曾万分激动了一阵,等到考场看见满屋子的济济英才,我的心当时就凉了,这都是快一个月前的事了。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2:58:16 追加 -----========

升华(2)
想不到人家《人民日报》竟然慧眼识英雄,看出来我有巨大的潜力。当时说笔试的通过率只有5%,此次我的机会很大!

  面试当天,我打扮得像衣冠禽兽似的,刘学、赵赤峰和老疙瘩站在寝室门口给我送行,他们依次走过来紧紧抱住我,一边咆哮,“给你力量!给你力量!”




  我实在兴奋,一路上把通知放在包里又取出,拿出来看看又放进去,折腾了好几次。面试定在上午10点,我9点就赶到新闻大厦,人家的时间宝贵,俺的时间不值钱。接待小姐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她告诉我参加面试的只有三个人,你来得太早了,先到小会议室等候。

  到会议室要上一段楼梯,我目不斜视,只看见前面接待小姐的屁股,我就跟随那屁股来到会议室。想不到有人来得比我还早,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一个小白脸男生。接待小姐要为我们倒水,他手疾眼快,抢着说“我来!我来”。接待小姐微微一笑,我深情地望了他一眼,这个小王八蛋真机灵啊,随后心里又忐忑,是不是考核从现在已经悄悄开始了?

  等待的过程中,那男生拿着一摞材料念念有词,我刚凑过去,他就警觉地盖上了,一瞥之间,我知道了他叫徐志刚,辽大中文系的……第三个人迟迟没有到。

  差5分10点的时候,接待小姐通知我准备进去面试,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就在此时,一个女生匆匆被带进会议室,她竟然是李蓝!

  这真是太戏剧化了!做梦也想不到,我要与之殊死竞争的第三个对手,居然会是李蓝,一时间我突然感到贫血。笔试的时候并没看见她呀,估计是分批进行的。

  李蓝的表情也很震撼。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面试间,仿佛走在云彩里。主试官是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她笑着告诉我,不要紧张。

  我说,“不紧张,不紧张。”

  主试官很随便地和我聊起来,问了一些我的特长个性,估计他们需要一个市场推广方面的人,当我说起实习时到晨龙公司拉广告,她听得很仔细,表现出很浓的兴趣……

  我的表情略显机械,其实此刻我的内心狂乱无比!和李蓝在一起的种种场景全都涌上心头,尽管两个人分手了,但过错在我,而且毕竟曾刻骨铭心地爱过一回。李蓝比我更需要这份工作,她一个孱弱女子……而且只要她留在这座城市,我不奢求别的,隔段时间能远远看她一眼也是好的……我的眼前浮现出李蓝苍白的面孔,我已决心要为爱牺牲!

  主试老师看出我的烦躁,询问地望着我。我缓缓站起来,“老师,有件事情我必须坦白告诉您,其实我……”

  一不做二不休,我把心一横,“其实我和外面的徐志刚同学,我们都已经找到工作了,在辽宁电视台……我们只是想再次检验一下自己的实际定位……很抱歉浪费了您的宝贵时间……”

  在几位面试官无比惊愕的目光中,我深深鞠了一躬,昂然走了出去。在会议室门前,我意味深长地望了李蓝一眼,又满怀歉意地看了那男生一眼,转身走了……

  我觉得自己真是伟大,恨不得化身出来拍拍自己的肩膀,“王小旗,你是有情有义的汉子!”

  走到外面凉风一吹,我冷静了许多,摸摸兜里几个叮当作响的硬币,我彻底瘪了。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2:58:40 追加 -----========

曲终(1)
我又恢复了寻寻觅觅的生活。

  每天我和刘学结伴出去,看能不能碰上个死耗子,我们早晚各要经过一次北门外三好立交桥的坡道,有一天我若有所悟,“原来上坡路和下坡路是同一条路啊……”

  刘学想了想说,“你这个屁放得很深奥!”




  终于有一天,刘学绝望了。他说沈阳这个地方只认文凭,也许十年八年以后会有所改变,但是他等不起了,再留在这只有死路一条,他要去京城闯闯!

  女棋圣已经和一个律师事务所签了意向合同。听了刘学的想法,她只淡淡说了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女棋圣把到手的合同折成一枚纸飞机,站在楼顶上用力一掷,纸飞机在空中盘旋良久,我们的心也随着飘上荡下……

  我的工作依然没有着落。据资料上说,今年全国应届高校毕业生338万,就业供需比例为10 ∶ 7,我就在那没人要的3个里面!刚进东大的时候,听说我们学校男女比例10 ∶ 4,那找不着对象的6个又有我,我怎么总那么倒霉啊!

  下午,我待着没事儿在校园里闲逛。二舍南头摆出一溜儿摊子,那是快毕业的同学在甩卖家当,小学弟小学妹们没有孔融让梨的情谊,却存着趁火打劫的念头,杀价杀得特别凶狠。

  一个胡子拉碴双眼失神的家伙引起了我的注意,不知道是哪个系的,但一看就是个倒霉蛋。他翻来覆去就两句话,“杂志5毛一本,一本5毛。”

  有人过来砍价,“10本4块卖不卖?”

  他倔乎乎地一口回绝,“不卖!”

  我凑过去,“买10本多少钱?”

  “5块。”

  我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只能给你6块!”

  “不……”那位兄台刚说了半个字,噎住了。

  我笑呵呵地捡出10本杂志,交了6元钱就闪了。留下那家伙愕然老半天,“真是有病!”

  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同病相怜,想让他意外地快乐一下,增添点生活的勇气。

  回到寝室,却见老大正和下届一个学生大喊大叫,“这不是抢吗?嘎嘎新的电脑就给1600块钱,一斤还合不到30块钱!”

  那小子悻悻的,“不卖您就留着,二舍那边比你这个配置高,才25块钱一斤!”

  最终没能成交,双方不欢而散。

  这些日子快毕业的学生几乎天天出去喝酒,最后基本上都是哭声一片,把饭店搞成了灵堂。其实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不管对学校有多少怨言,大家内心深处还是舍不得走的。就像婴儿留恋子宫里羊水的温暖,对外面未知的世界充满恐惧,无论头先出去,还是脚先出去,我们都不想那么快出去。

  东大民间组织了第三届CS对抗赛,这次刘学参加了,算是为了忘却的纪念。网上的那些小兄弟充满了惜别的温情,下手极有保留,有的干脆自己送到刘学的枪口下,“啊呀”一声挂了!到后来刘学打不下去了,他拼命眨巴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

  因为头天晚上喝多了,我一直睡到下午。有几个电话打进来,开始我没听见,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谁呀?”我问。

  “王小旗,我是李蓝!你有时间吗?我在南门外小树林等你……”

  我的酒全醒了,心脏狂跳不已,10分钟之内我就冲到小树林。

  李蓝静静地站在那里,很久没有说话,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让我屏住呼吸。

  “谢谢你。”李蓝终于开了口。

  “那天我一进去,面试老师就笑了,说刚才出去那个是你男朋友吧?他挺有意思的……”

  原来人家早就识破了,想起面试女老师和蔼的笑脸,我心头一热。

  “他们需要一个能驻外的,最后考虑了那个男生……无论如何,真的很感谢你……”

  我岔开话题,“刚才为什么不用手机打电话?”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2:59:19 追加 -----========

曲终(2)
“我的手机丢在路上了,用的是公用电话……”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我语带双关。

  李蓝瞥了我一眼,没搭腔。




  李蓝沉默了一会儿,“现在说说我们俩的事儿吧……”

  我的心再次狂跳。

  “我想先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一时哑然呆住。为什么?我记得第一次见到李蓝,刹那间就想起《荷塘月色》里田田的叶子,浅浅的花苞,“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微风送来缕缕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

  那感觉就像小时候,见到妈妈给我买的第一个文具盒。从此后我的心情起落,都因为她一个微笑的样子,或是一个皱眉的表情……可,这是能说出来的理由吗?

  我摇摇头,“说不好,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喜欢我……”

  李蓝低着头,轻轻地说,“我想,这是性格的问题……”

  性格?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性格!

  李蓝抬起头,她的声音柔柔的,仿佛怕打扰摇篮里的婴儿,“你愿意听听我父母的事情吗……

  “我妈妈姓蓝,所以我叫李蓝……她在乐团里拉小提琴,年轻时她很美,有很多人追求她……我爸爸是搞雕塑的,人们都说他有才华。因为他特别懂得浪漫,又风趣又热情又体贴……妈妈爱上了他,嫁给了他……

  “我小的时候认为爸爸是全世界最有魅力的人,每个节日他都能给我们意外的惊喜,他的一句话就能逗得全家人开心……可是后来,爸爸和妈妈离婚了!那年我11岁……

  “后来,我问过爸爸,为什么要离开我和妈妈,爸爸抱着我,说他累了倦了烦了……再后来,爸爸又喜欢上另外一个阿姨……”

  我突然感到很恐惧,好像自己无意中已经铸成某种大错,手脚开始发冷。

  只听见李蓝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你聪明、心地善良,有时候你也挺老实的,可实际上你是个特别浪漫的人!你的感情太丰富,就像《天龙八部》里段誉的爸爸段正淳,为了爱什么都做得出来,让人心里永远都不安稳,让人害怕……”

  我强笑着纠正她,“其实,段誉的亲生父亲是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

  李蓝无奈地望着我,摇了摇头,“我们不适合的,我只想有一个人,他将来能陪我过细水长流的平淡日子,而你,太孩子气了,你骨子里喜欢的是戏剧化的生活……我试过了,也想了很久,真的不行,对不起……”

  我的胃剧烈地疼起来,抽搐成一团,浑身无力得快要虚脱,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该死的白痴。四年来我对爱情的苦苦经营,前提竟然是一个无厘头的误会,这一次饼画得太大,让我无法咽下去。

  我曾有过类似的记忆,高考时答政治卷子,最后一道大题30分,慌乱中我没认真审题,结果答得越多,错得越远……

  李蓝的眼神清澈又坚强,一瞬间我懂得了,这个外表柔弱如水的女孩,内心世界是无比的倔强与坚定,最起码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我嘴唇动了动,想出声挽留,最后又咽下去了,难道我有这个资格吗?

  默默地站了很久,李蓝抬起头,她的脸色开朗起来。最后望了我一眼,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只说出两个字,“再见!”

  “再见!”

  她又站了一小会儿,终于转过身,踏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向小树林外面走去。

  李蓝的背影慢慢从我视线里消失,我知道,她在我的生命里也永远地消失了!

  我走出小树林,已经是夕阳西下。黄昏,是人在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我抬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不远处的街道和建筑物也变幻了通常的模样,好像电影里的布景,周围的一切都被涂上层金色光晕。

  画面很美,美得像一个谎言!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3:03:33 追加 -----========

余音(1)
同学们都走光了。

  李蓝后来去了大连,刘学两口子去了北京,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归宿。回家工作的那叫落叶归根,到外地去闯的愿他们落地生根。

  有句话说,工作着是美丽的,同理像我这样没工作的,当然就是无比丑陋的。到了8月


份,我还像只野狗似的无人收留,忽然接到晨龙公司李总的电话,他先问我就业了吗,然后又问我是否愿意到他那里工作。

  “愿意!我愿意!”在这个穷途末路的时候,李总甩给我一个机会,我除了感激涕零还能怎样?

  李总是白手创业的民营企业家,没念过几年书,人很爽直,特别想干点事业。给我的工资不算高,但工作很愉快,提些建议公司也很重视,偶尔下班后李总还和我一起喝点小酒。

  我很满足。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老疙瘩从原来的单位出来,自己在三好街开了一家公司,木耳有时间就过去帮忙。这两口子和我经常见面,离东大都不远但我们很少回去。有时我会很文学地说起对母校的怀念,又在梦中见到自强路的马尾松,逸夫楼的课桌,趴在上面睡觉是生平最香甜的……老疙瘩不屑一顾,一言点醒我,“怀旧其实不是因为过去就多么好,而是那时候,我们年轻!”

  张宽也间歇性地来找我。他不知道走的什么门路,居然混进了电视台。张宽说自己只是部里聘的,要想“台聘”,签正式工作关系,没有副台长以上关系不成。

  这小子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据他说,这个因为送央视培训去了,那个考上研究生走了,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去了哈佛商学院。

  “哈佛算啥呀,不就美国一民办大学吗!”张宽很牛逼地说。

  我说,“张导对象没搞成,这两年为国家输送不少人才啊!”

  张宽最近一个女朋友跟大款跑了。张宽说那是个暴发户,“打高尔夫像扛锄头,开了部7系宝马——还是粉红色儿的!”

  我闭上眼睛,实在无法想象,坐在如此娇艳的宝马车中的大款,究竟是怎样的风采。

  张宽挣得不少,花得更多。一天他来朝我借钱,张嘴就要20万,说相中了一套房子。

  我问,“房子总共多少钱哪?”

  “20万!”

  我大怒,“我是你亲爹啊?”

  张宽马上改口说借2000,三天之后保证归还。我给他拿了500,说,“你要有这能耐,也就不朝我借钱了,赶紧滚!”

  果然,很长时间张宽一直都英雄无觅处。

  对李蓝我已经彻底放弃了,可是真的能完全忘却吗?实际上我在做什么事的时候,经常幻想李蓝在看着我,她会说什么呢?为自己假设一个旁观者,会让生活中平常的喜悦哀伤显得更有滋味。

  周末我正准备下班,收到大连同学的一条短信,是有关李蓝的,心中还是习惯性地一颤。他告诉我下周日李蓝要举行婚礼了,问我愿不愿意参加。该来的始终都要来,我已经能做到很平静了。

  我去邮局打算给李蓝寄份贺礼。口袋里还有1300块钱,原来想寄个整数1000,我再次想起了算命先生骗我的210元,咧嘴乐了一下,留下100,把剩下1200元都寄出去了。钱是俗气了一点,可是很实际。有一次我偶然把“铁一般的事实”,误写为“钱一般的事实”,从此后我总故意那么写,觉得更有说服力!

  周六,忽然又接到刘学的电话。这小子发达了,混进一家特牛的网络游戏公司,现在已经是部门总监或者经理助理级的人物,很快就要挣年薪了。

  刘学在电话里嗓门很大,“还活着哪?是不是很思念哥哥我啊?今天晚上我就回沈阳!”

  刘学开始跟我臭显摆,“哥哥有车了!我先处理点儿公务,晚上我和你嫂子开车往回赶……你听电话是不是信号不太好啊?帕萨特,封闭特严!”

  我都能想象出他那个得瑟劲儿,忽然听见他那边好像有人在哧哧窃笑,我脑袋里灵光一闪,大骂他,“你他妈别跟我装啊!狗屁帕萨特,一听发动机那动静儿我就知道,充其量是个破捷达……”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3:04:00 追加 -----========

余音(2)
刘学被我诈出来了,唬得半死,“行啊!兄弟你真是行家啊!”其实我那是瞎蒙的。

  我先给老疙瘩两口子打电话,又约了省科技厅的官员赵赤峰,周日上午在我单位旁边的酒店等这俩北京人儿。快10点了,刘学和女棋圣才到,他在外环迷路了,打听了半天。到酒店门口,刘学先张罗找地方停车,老疙瘩和赵赤峰过去又摸车头又摸车屁股,对刘学的宝贝捷达耍了好一阵流氓。




  我骂,“别献宝了,赶紧进去吧,我们早上都没吃饭呢!”

  女棋圣和木耳搂脖子抱腰地和我们一起进了包房,今天大家都穿的挺隆重,显得日子过得很红火。

  哥儿几个扯扯淡,互叙别后情形,不知不觉一箱啤酒就下去了。大伙谁也没喝多,正是将醉未醉的临界状态,感觉最舒坦。

  我问刘学,“北京大酒店都吃遍了吧,什么长城、昆仑、香格里拉……”

  刘学一吐舌头,“那地方是老百姓去的吗?”

  刘学说,刚到北京时他太惨了,靠女棋圣养活。他会画画,跑到大街上给人画肖像,可是竞争不过美院出来的专业画匠,有一次还让人打了……后来,刘学琢磨出一个道儿,跑到贵族区里面画人家的别墅,画完了再敲门卖给别墅的主人,人家基本都不讲价,富人的钱特别好挣!

  刘学说,“直到进了这家公司搞游戏设计,我才算走上正道……”刘学说话的时候,女棋圣一直在旁边看着他。

  我喝下一大杯啤酒,问刘学,“你知道吗?李蓝今天结婚。”

  老疙瘩在旁边说,“他早知道了,要不然今天也不能回来……”

  我看着刘学红通通的脸,没吭声,心里刹那间却被填得满满的。

  过一会儿,刘学问我,“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打算找一个我晚上回来,告诉我“饭菜在锅里,俺在床上”的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刘学猛力拍我的肩膀,你总算是悟道啦!

  大伙又灌了几杯酒,都开始兴奋,刘学大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让我们为李蓝同学喜结良缘举杯庆祝!”

  老疙瘩说,“现在李蓝的婚礼肯定正办着呢,我们这就算分会场吧,跟央视春晚一样!”

  老疙瘩又说,“下面就请刘总监代表新郎父母讲话,大家欢迎!”

  刘学的舌头都团了,“今天,我儿子结婚,真不容易啊……小时候一场大脑炎,高烧严重影响了他的智力……后来工作中一次事故,他的小鸡鸡又折断了!李蓝姑娘没有嫌弃他,纯真的爱情让他们走到一起来了……”

  大家轰然大笑,女棋圣和木耳都骂刘学嘴太损。

  老疙瘩又让我代表新娘家长讲话,我说,“李蓝,李蓝……”喉头忽然哽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学见气氛有些低落,赶紧张罗,“大家唱歌,唱歌!”

  赵赤峰提议唱《同桌的你》,叫刘学给骂回去了,说太败兴,唱个喜庆点的,昂扬点的。

  结果我们先唱了一首老歌《甜蜜的种子》,“甜蜜的种子,甜蜜的种子,飞满天喽喂……”

  接下来又唱《打靶归来》,当年我们文法学院大合唱的获奖曲目。

  后来越唱越下道儿,唱起了儿歌《春天在哪里》,我们放声号叫,重金属里面混合着民间小调,把一首很阳光很欢快的歌曲唱得好生凄惨。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这里有红的花呀……”

  我靠在椅子上,看见刘学悄悄出去结账,我没有拦他。

  看看身边喝酒的,还是熟悉的几个人,窗外的景物,却已经改变了很多。透过热泪盈眶的眼睛,我感觉光阴仿佛出了差错,自己正经历着过去的某个场景。

  李蓝,多少年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如果忘掉了也好,当初我的一见钟情一厢情愿一往情深,带给你很多烦恼吧,原谅我。

  ……

  李蓝,即将成为别人妻子的女孩,

========----- 以下内容于 2006-06-09 13:04:32 追加 -----========

余音(3)
请你,请你一定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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